不短的一段时间里，命运残酷的玩笑，让乡村教师卢文建一度想哭、想大醉一场。是啊，能有什么，比身为一名教师却再也看不清课本，更令人绝望的呢？
一场毫无征兆的大病过后，右眼失明、左眼只有0.01视力的他，甚至连学生的容貌也看不清了。一个近乎全盲的教师，除了离开三尺讲台，还有什么出路？
那些“病休”的建议，算得上是苦口良言，但卢文建和学生们都不甘心。在他最低落时，爱人和学生们说，你眼睛看不见，我当你的眼睛，给你读课文。从此以后，学生用心读，老师用心记，这种“借眼”授课一坚持就是20多年。
20多年后，面对采访，卢文建说，他现在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能够站在讲台上，继续从事教学事业，他内心快乐着呢。
【豫东小镇早行人】
凌晨5点，天还没有亮，豫东小镇的乡间道路上，安静得只剩下冷风的呼啸声，远处零星亮起来的灯光，预示着一天的忙碌即将开始。
第一个出现在小路上的，又是乡村历史老师卢文建，他瘦弱的身影显得十分匆忙。寒风中，与他相伴的，是那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拐棍”。
这条路走了有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51岁的卢文建早就记不得了。他只知道，道路的终点是自己一生最爱，却差点失去的三尺讲台。
小时候，当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个不停时，很多孩子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而卢文建却有些不同，他幻想着自己也可以站在讲台上，体验传递知识的快乐。
21岁那年，梦想照进现实，作为村里第一名大学生，卢文建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名高中老师。
六七年后，他辗转回到家乡虞城县站集镇，成为镇第三初级中学历史老师。差不多就是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这条乡间小路经过。
【命运关上了那扇门】
“全县都知道，三中有个卢老师。”乡村老师卢喜梅口中的“卢老师”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卢文建。
“他总是比我先到。”因为教学质量常年位居全县前列，卢文建已经蜚声在外。起初，卢喜梅有些好奇，卢文建为什么总是教得那么好。可一天天看着靠“拐棍”走路的卢文建，总是最早到学校的老师之一，卢喜梅看出了点“门道”。
“同事和领导都劝他不要那么拼，可他不听。”
不过，最让卢喜梅敬佩的，不是卢文建的教学质量，而是他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今年51岁的卢文建，腿脚麻利，可却靠“拐棍”走路27年，原因在于视力一级残疾，右眼彻底失明，左眼只有0.01。
视力0.01，意味着卢文建平常走路需要用“拐棍”探路；意味着基本看不清楚书本上的字，看不清学生们的面容，最后甚至连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字，他看着也十分模糊。
卢文建的不幸，源自27年前的一场疾病。
“高烧40多℃，加上用眼过度，视网膜脱落了。”在郑州一家医院治疗后，卢文建的视力曾一度好转，可回家后不到一个月就复发了。
“不好治，医生说可能会经常复发。”那个时候，家里拿不出钱让卢文建一次次手术。他只能放弃治疗，默默接受视力严重衰退的现实。
【在爱人和学生鼓励下，他要和命运过过招】
人生必定会充满坎坷和荆棘，不同的是，弱者会一蹶不振，而强者却会披荆斩棘。
视力残疾后，卢文建一度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虽然自己看不清，可他总是想像着，有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命运关上了卢文建的眼睛门户后，他懊恼、想哭、想大醉一场。但他也拿出了男子汉的担当。
“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了，你还是离开我吧。”那个时候，卢文建和爱人张九英还处于恋爱阶段，不想拖累对方，他提出分手。
“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呢？我可以照顾你。”张九英没有犹豫，回答地很坚定。1995年农历正月初八，两人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同样身为老师的张九英心里一直都明白，丈夫放不下的，还有三尺讲台。
张九英尝试着为他打开一扇窗，她鼓励卢文建，“你还可以教书，看不清课本我可以给你读。”
恰逢在那段时间里，学生们也纷纷到家里看望卢文建。“老师，你还记得贝多芬的故事吗？”贝多芬的人生就像那首《命运交响曲》，双耳失聪，遭受打击，却不肯放弃音乐。
这个故事，是卢文建在课堂上讲给学生们的，他怎么会忘记？可孩子们却又讲给他听，鼓励他振作起来。
“医生说我可能这辈子也讲不了课了，同事们建议我申请病休，工资也不会少，但我不想对命运屈服，我舍不得讲台。”
乡村历史老师卢文建，燃起斗志，要做自己人生的英雄。
【“借眼”教书27年】
“老师，你的眼睛看不清，我来当你的眼睛，帮你读书。”因为看不清课本，重新回到讲台，卢文建备课成了难题。27年后的今天，卢文建依旧清晰记得，第一个帮他读课本的学生，名叫田青图。
此后，越来越多的学生，主动提出要帮他读课本。学生们用心读，卢文建用心记，然后再做成教案。此后卢文建的一届届学生，把帮老师读课本变成了传承。
“那段经历毕生难忘。”十几年前，林云莉是卢文建的学生，曾经帮卢文建读课本，如今她的侄女成了卢文建的学生，也在帮卢文建读课本。
林云莉说，上学的时候，学生们都是争着帮卢文建老师读课本的。
林云莉永远记得，2005年暑假的一个暴雨天，轮到她帮卢文建读课本。
“孩子，这么大的雨，你为啥还要来？”看到林云莉，卢文建带着“责备”的口气问道。
“说了要来就得来，再大的风雨也拦不住我。”林云莉没想到，自己当时不经意的回答，让卢文建声音哽咽。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卢文建至今仍将这件事记在心底。
备课之后，卢文建总是想着办法让课堂更有趣，更丰富一些。他把快板搬上课堂，把历史编成顺口溜，把点名变成“扑克游戏”。所做这些，只是想要对得住学生们为他读课本时的付出。
27年下来，卢文建收到100多封学生写来的信件，或长或短，结尾处总是写着一句“谢谢您，卢老师！”
“我爱教育，也爱学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学生们不嫌弃，我就不愿意离开讲台。”站在讲台上，摸着那张上了年纪的讲桌，呼吸着熟悉的粉笔味，卢文建恋恋不舍，他要继续为学生们讲述历史课本中的英雄故事。
在数学中，一个弱的条件若能推导出强的结论，就是特别漂亮的证明。对于卢文建和他的学生们来说，27年平凡的坚守，就是他们“最漂亮的证明”。
【那双明亮的“眼睛”患癌了，乡村教师再一次永不言弃】
在卢文建视力恶化、提出分手时，张九英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27年来，张九英一直在为这个家忙碌，为丈夫忙碌。给丈夫读课本当他的眼睛，带孩子做家务做他的后盾。但不幸的是，她自己却在体检中查出患了癌症。
卢文建对此十分愧疚，他认为妻子的病是27年来的忙碌累出来的。
为了给妻子治疗，全家已经花了将近30万元，对于乡村教师家庭来说，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卢文建说不管怎样他不会放弃。这个被命运开过玩笑的男人，又一次要和命运过招掰手腕，就像他27年来都站在三尺讲台上一样。
张九英的病情如今依旧没有治愈，后续还需要继续化疗。
前两天，做过核酸证明后，卢文建带着病弱的妻子，来到了郑州的医院，开始与癌症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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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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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梦鸽 施尚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