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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游晓鹏
核心提示|总觉得活跃于公众视线中的刘震云新作不断,其实,他已经5年没出新小说了。2016年被称为“刘震云年”,他的两部旧作《一句顶一万句》和《我不是潘金莲》均被改编为电影,分别由女儿刘雨霖和著名导演冯小刚执导,但每次谈及新作,刘震云总是三缄其口。直到今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小说《吃瓜时代的儿女们》终于露面。
11月1日,与书名相呼应,新书首发式被安排在北京大兴区一家瓜园,读者被邀请吃瓜、读书、听刘震云的演讲。活动开始前,刘震云接受了大河报记者的采访。他表示,接受家乡媒体采访非常高兴,家乡给予自己的不只是物质,更有精神的滋养,特别是河南人的幽默,而新作也是他认为自己最幽默的一部作品。
大家爱看热闹,是因为生活中不缺戏看
小说的主角是吃瓜群众,虽然吃瓜群众并没有出场,但他们推动了故事的发展。还有一部分吃瓜群众是谁呢?就是看这本书的读者朋友。
四个素不相识的人,农村姑娘牛小丽,省长李安邦,县公路局局长杨开拓,市环保局副局长马忠诚,四人不一个县,不一个市,也不一个省,更不是一个阶层,但他们之间却发生了极为可笑和生死攸关的联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穿越大半个中国打着了。于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深陷其中的人痛不欲生,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却乐不可支。《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基本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吃瓜”是网络用语,人们往往用“吃瓜群众”来形容围观看热闹的人,刘震云一开始不明就里,然后接受网友的定义,最终又赋予了这个词自己的独特理解:“大概是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吧。大家爱看热闹,是因为生活中不缺戏看。戏剧已经没落了,但惊心动魄的大戏,一幕幕搬到了生活中。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吃瓜’的最好的时代。”
刘震云笑言自己肯定是吃瓜群众的一员,小说中所述的细节在生活中俯拾即是,小说家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细节用奇妙的结构组织起来,呈现给读者。在之前的作品中,刘震云就像《我不是潘金莲》中听李雪莲说话的第二头牛,他听到小人物们被世人忽略的心声,再把他们想对全世界说的话、纠正的理借小说传递出来。而在新作中,刘震云用老辣之笔剖析了“吃瓜时代”的本质:吃瓜群众并不在场,却又无处不在;你无事时他们沉默;你出事时,他们可以在瞬间掀起狂欢的波澜,也许还会决定你的命运。
这也导致了这本小说与作者既往作品最大的不同,过去的人物关系是非常紧密的,比如《一地鸡毛》,一个人只要把身边的几个人对付好了,这个世界就太平了;《一句顶一万句》写的是杨百顺、牛爱国和身边亲人的关系;《我不是潘金莲》写的是李雪莲和各级官员的关系。但是《吃瓜时代的儿女们》书中的四个人素不相识,刘震云写的是人物关系之间的空白。
“所以,小说的主角是吃瓜群众,虽然吃瓜群众并没有出场,他们推动了故事的发展。还有一部分吃瓜群众是谁呢?就是看这本书的读者朋友。看他们读了这本书,对作品中的人物如何乐不可支。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我最幽默的一部小说。”刘震云说。
幽默不是说俏皮话,是一种生活态度
刘震云认为,作品的幽默不一定要体现在语言上,他笔下的幽默,在于故事本身或者背后的道理,这个道理可能会非常微妙,非常荒诞,又非常幽默。
刘震云1958年生于河南新乡延津县,接受大河报记者采访时,他特别表示,自己的精神滋养正是来自于家乡。“河南是我的老家,我在那儿生活过15年。我觉得家乡给予我的不只是物质的滋润,也包括睁开眼睛,在村庄里听到的河南话,过节的时候吃的羊肉烩面,村里人走路的样子和表情,我都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另外,河南人非常幽默,我觉得幽默不是说俏皮话,也不是油嘴滑舌,它是一种生活态度,对世界的看法,形成了一种世界观、方法论。”
刘震云作品中的“刘式幽默”也是粉丝们极欣赏的,不过,刘震云却说,生活中自己并不幽默,甚至作品的语言也不是幽默的。“你看我写的句子,一句是一句,都是特别质朴和老实的话,没有一句是俏皮话,而且我也讨厌作品里面油嘴滑舌,包括生活中油嘴滑舌的人。”刘震云认为,作品的幽默不一定要体现在语言上,他笔下的幽默,在于故事本身或者背后的道理,这个道理可能会非常微妙,非常荒诞,又非常幽默。
他也特别给《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卖了个关子,“原来看完我的整部作品可能笑两回,昨天有提前看完的记者说看完了书还要再笑三四回,我很欣慰,如果幽默是在字面上,可能看完了笑完了也就完了”。
生活中的刘震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刘震云面对这个问题开始了自我批评:“我是一个非常沉闷的人,在很多场合,泛泛之交,大家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和气的人,说话有意思的人,其实跟我接触比较多的,包括家人,他们知道我是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人。”
对话实录
好的作品是超越题材的
我剧本写得是真不好,因为我不知道剧本应该怎么写
大河报记者:您也给自己的一些作品做编剧,还拿了奖,怎样评价作为编剧的自己?
刘震云:拍《我不是潘金莲》的时候,小刚说还是你来写吧,我说我不会写剧本,他说你有一个好处,你写过小说,你知道李雪莲跟各级官员和她丈夫,包括那头牛怎么想的,你能写得很深入。我说行,这可是你让我写的,我就写了给他。他就挠头,冯导发愁的经典动作就是一边挠头一边抽烟。他说你确实不会写剧本?你上一个场景是说李雪莲去牛棚里问牛,然后写了一句“一夜过去了”,接下来是李雪莲又回到牛棚踢了牛一脚。“一夜过去了”你让我怎么拍?如果我不拍,观众看不出来李雪莲经过了一夜反复思考,但我是拍(范)冰冰在床上睡呢,还是拍太阳又升起来了呢?都特别傻。我说这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就是小说跟电影的区别。我小说写得是真好,我剧本写得是真不好,因为我不知道剧本应该怎么写。小说特别重视一件事、一个人、一段情绪是怎么来的,从头至尾要说清楚,说清楚的最好的手段是心理描写。这些对剧本来说是没有用的,剧本讲究显性,而小说特别讲究隐性的东西。当然像《我不是潘金莲》改过电影之后获过很多奖,如果说大家在电影上比较认可,我觉得还是小刚的工作做得比较多,我基本上没做什么。
冯小刚导演还没有看这本书,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兴趣
大河报记者:新作会继续交给冯小刚导演还是您女儿来拍?
刘震云:因为电影对于我来讲都是被拍,我决定不了一个小说能不能被改成电影。冯小刚导演还没有看这本书,我女儿也没有看,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感兴趣。小刚导演确实跟我合作过4部电影,《一地鸡毛》《手机》《温故1942》《我不是潘金莲》,他对文学作品、对电影跟生活的关系都有自己非常独到的见解。在生活中我们也是非常好的朋友。什么是好朋友?就是遇到事情想找人商量的时候,想找人陪着一起去的时候,给这个人打电话心里没有任何的障碍。等这个书到他们手里之后,我想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大河报记者:有人说冯小刚是热的,您是冷的,意思是说您看待世界的眼光是冷静的,是冷峻的,是这样的吗?
刘震云:我觉得小刚导演看世界也是非常冷静和冷峻的,只是有时候一个人的表象和他进入状态之后可能更像两个人。小刚在媒体印象里好像容易发脾气,但是这不能叫“热”,而且他创作时是非常安静的,思考非常深入,他的神经末梢非常枝繁叶茂,能够到达其他人到达不了的地方。
城市和乡村是社会的概念,不是文学的概念
大河报记者:乡土小说似乎是上一代作家的专属,但您的很多描写农村题材的作品为什么会被转化为城市里热映热播的影视题材,并且极受到关注?
刘震云:其实我觉得按题材来划分文学的样式,一是非常表面,另外也比较过时。我觉得好的作品是超越题材,超越农村和城市的。《阿Q正传》当然可以说是乡村题材,但它确实代表了国人的一种精神特征。所以你写的是城市人或者是乡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超越了城市和乡村。城市和乡村是一个社会的概念,不是一个文学的概念。可能有一些评论家会用各种社会的概念套文学,头太大了帽子太小了,有时候会戴不上。
编辑:河南商报 郭爽